摘要：通過研究中國馬口鐵皮玩具工業發展的具體史實，梳理出中國馬口鐵皮玩具工業發展歷程的各個階段，并結合經典設計案例，分析中國馬口鐵皮玩具的特征，總結馬口鐵皮玩具設計史研究的價值和意義。

1 中國馬口鐵皮玩具工業發展歷程

1.1 馬口鐵皮玩具設計的萌芽

鴉片戰爭之后，西方原料奇特且造型新穎的馬口鐵皮玩具進入中國市場，其制作工藝和設計審美遠遠領先國內民間作坊所制造出來的傳統玩具，中國的民間玩具已跟不上世界的潮流和步伐。因此，一批有遠見的留學生企業家選擇中西方文化匯聚的橋頭堡 —— 上海來創辦中國的近代玩具工廠。1910 年，留學歸來的姜俊彥創辦生產賽璐璐玩具的大中華工場。同年，范永盛開始用廢舊馬口鐵皮邊角料生產小船等低檔馬口鐵皮玩具。1920 年，為仿制英國進口蕩馬等玩具，先施、永安等大公司擴大業務。1924 年焦衡康玩具廠生產扁鐵三輪童車；1934 年，留日返滬的項康元開辦的康元制罐廠設立玩具部，以印鐵設備的優勢，利用邊角料生產金屬玩具，制作的基于發條原理的金屬玩具“三跳”（跳雞、跳鴨和跳蛙）曾風行一時。康元制罐廠玩具部基本貫穿中國馬口鐵皮玩具發展的每個階段，不僅是馬口鐵皮玩具領軍企業，也是中國規模最大、生產玩具最多、影響面最廣的玩具制造廠家。

1.2 大批量、專業化、協作生產

新中國成立后，隨著政府職能的介入，馬口鐵皮玩具工業進入大批量生產階段。第一次人民政協會議中，中央領導同葉炳祥、邱志剛等老前輩共同商討玩具工業發展和幼兒教育問題，一批業已衰敗的玩具企業在政府支持下重新生產。康元玩具廠、勝泰玩具廠試制成功慣性玩具，如慣性飛機和汽車等。這類產品對外銷售，遠銷到東歐、香港等地。1958 年，康元玩具廠設計生產電動玩具敞篷汽車，因其新穎造型和細致工藝備受好評。20 世紀 60 年代初，平均每年投產 150 多種新品種玩具，其中 1965 年投產 335種，其中選中出口的 220 多種；同年 11 月，華遠公司在香港舉辦中國玩具展覽會，展覽了上海生產的“母子雞”、電動“新聞照相汽車”“回輪車”“倒順車”和反映中國工業成就的“萬噸水壓機”“小熊拍照”等一批玩具新品種。

自 20 世紀 60 年代起，馬口鐵皮玩具發展進入專業化協作生產階段，設計成為生產的重要環節，新材料新工藝備受重視。上海玩具行業投資 300 多萬元，提高配套生產能力，發展金屬玩具，并調整建立了上海玩具印鐵印刷廠、上海玩具模具廠、上海玩具磁鋼廠等一批玩具生產協作配套廠。1965 年 6 月 1 日，上海市兒童玩具工業公司成立，為統一安排全市玩具生產，全行業生產以金屬玩具為主，產量占玩具業 58%。1972 年以后因外貿出口需要，玩具生產復蘇。1979 年 5 月，成立上海市玩具研究所，以進一步提高玩具產品質量和研發新工藝、新材料為目的。

1.3 以外貿為導向的馬口鐵皮玩具大發展

在 20 世紀的 70 年代和 80 年代之交，我國玩具業進入了以外貿為導向的玩具大發展階段。行業內開始推廣電子應用技術，設計并生產了一批智能型玩具 —— 聲控爬娃、遙控賽車、豪華型電子警車等新產品。1984 年 4 月，行業內首家滬港合資企業上海環球玩具有限公司成立，以生產鋅合金玩具為主。其后又成立 9 家中外合資企業，引進外資784萬美元。20世紀80年代末，廣東、福建沿海的“三資”企業開展資本結構調整，生產的新產品進入市場后令人耳目一新，馬口鐵皮玩具工業進入多極化發展階段，帶動馬口鐵皮玩具基礎設備的更新和多技術產業的融入。1984 年前后，10 余家“三資”玩具廠在上海成立，玩具已突破行業分工界限，向多極化發展，玩具公司獨家經營的格局業已改變。

中國馬口鐵皮玩具工業發展歷程圖

2 經典產品的設計

2.1 娛樂與金屬加工魅力的展現

馬口鐵皮玩具的設計方案必須考慮加工工藝的問題，在馬口鐵皮玩具精美的外形和饒有趣味的功能背后，無不體現著金屬加工的技術美學。

在馬口鐵皮玩具構思完成以后，是造型加工環節。如果是車輛之類直線型的造型，一般可以制作石膏造型。設計師澆注一塊長方體或正方體的石膏，逐步挖去不需要的部分雕刻出細部的部件，這種造型刻畫能力是設計師的必備技能（圖1）。上海產的金屬慣性車是中高檔玩具的接觸作品，其車身用厚馬口鐵皮沖壓成型，外表面作烤漆處理，這是當時國內較高的工藝水平。慣性玩具是機動玩具中結構最簡單的一種，以玩具汽車居多，慣性汽車由慣性變速箱和外殼等主要部分組成。慣性玩具的工作原理是由外力做功，使變速箱內飛輪旋轉，依靠其旋轉慣性貯藏一定能量，使玩具做出動作并延長玩具運動時間（圖 2）。

圖1 設計師在研究設計方案

圖2 慣性玩具雙層客車

如果是人物、動物造型的玩具，則通常采取制作泥塑的方法塑造出形態，兩者都要分部件澆制外部模具，以便鉛鋅合金模。任何產品都有“合模”的問題，即一個完整的造型一定至少是兩片沖壓件通過齒口連接。車輛之類的產品可以根據車身、車頂的結構來設計連接點的話，但在動物、人物臉部使用這種方法就會破壞美感，所以其頭部采用的是“搪塑”工藝（又稱涂凝成型）。工廠將塑料加熱融化后倒入開口的中空模中，中空模具需在裝料前后加熱使塑料在模具內壁形成凝膠，達到預定厚度時，隨后倒出過量的液體物料，加熱熔融后自冷卻的模內剝出制品。一般使用的搪塑材料是聚氯乙烯（PVC），色彩明亮，經過描繪裝飾可以產生十分可愛的形象，如玩具歡樂小弟（圖3）。

圖3 馬口鐵皮玩具母雞生蛋、歡樂小弟、三輪摩托

像小熊拍照、敲琴女孩等玩具在手臂關節處設計了布質的連接，便于玩具活動，這種方式既模擬了日常生活中的情形，也解決了結構問題 ( 圖 4、圖 5)。其中小熊拍照的整體設計最復雜，它會不停地走動，然后停下來，舉起相機拍照，照相機閃光燈會閃一下，接著繼續行走，如此不斷往復。小熊的服裝設計鮮亮別致，領結、西裝背心都是印在馬口鐵皮上的，與襯衫部分恰當配合，使用紅色朝陽格，肥大的褲子則使用了藍色，對比十分強烈。小熊肥大的身軀造型十分可愛，同時也容納了復雜的“機芯”。敲琴女孩使用紅色作為主色調，頭部造型是十足的“洋娃娃”，整個身體會轉動，配合手持琴棒的上下敲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設計師刻意將木琴的琴鍵設計成為五彩斑斕的效果，以創造出視覺中心，吸引兒童的注意力。這兩件產品設計是外觀造型與光電機械緊密配合的產物，裝飾性與機巧兼具，完美地將技術與美學合一，也是“寫意”與“寫實”產品的典型代表。

圖4 小熊拍照

圖5 敲琴女孩

2.2 經典工業產品的縮影與再創造

波波沙沖鋒槍（PPSH-41 式 7.62mm 沖鋒槍）又名“人民沖鋒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屢建奇功，是二戰中具有傳奇色彩的名槍之一，其產品形象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上，而持槍人都以威武、雄壯的正面形象出現，給大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玩具波波沙沖鋒槍（圖 6）造型設計十分有機，沒有一味地去模仿真實的產品，而是在保持了蘇式武器粗獷的特點的同時，又通過再設計使之具備了可愛、有趣的形態結構，瞄準器、彈藥盤、扳機等小細節的設計更加引人入勝。其色彩以黑色、淡土黃色作為對比，強調了產品金屬的特征，印制木色的槍托尾部仍然裝飾著一塊黑色，使得產品整體產生了強烈的節奏感，背帶則被設計成紅色。玩具在扣動扳機以后會產生模擬射擊的槍聲，同時槍管、彈藥盤處閃閃發光，聲、光結合，趣味十足，因而成為男孩子的最愛，只是特別耗電，使用成本很高。波波沙沖鋒槍是當時同類玩具中最完美的設計，較之完全仿真的產品更加引人入勝，由于銷路特別好因而被大批量生產，據估計在問世以后近 30 年間一共生產了 300 萬支左右。

圖6 波波沙沖鋒槍

“不落地”玩具是 20 世紀 80 年代在國內百貨公司的玩具柜臺內最暢銷的高檔玩具。“不落地”玩具以車輛居多，冒煙電動火車是其中一種（圖 7）。冒煙電動火車，以電池充當動力在接通電源后，通過后輪的主驅動運行，邊走邊鳴叫并呈現冒煙效果。運行至桌子的邊緣還會自動轉向。這種形象逼真而能自動轉向的“不落地”電動火車，能極大地吸引兒童的興致和樂趣。在裝飾方面采用綠色為主調，與紅色的輪子形成對比，同時以藍色作為調和，產品形象十分醒目。“不落地”玩具既保證玩具不易摔壞，又讓兒童玩耍起來更方便、更安全。

圖7 冒煙電動火車

進入崇尚科學的時代，具有未來感的玩具受到追捧，賽車作為速度的代表，自然要成為玩具設計的題材，其基本結構來源于以前的“拍照汽車”玩具，同樣使用電池作為電源，使用回輪裝置，碰到障礙物可以轉向。該玩具的造型設計顯然保留了蘇聯制造的圖 -154 客機的形態特征，當時中國擁有大量的這一類飛機，設計師的造型靈感來源或許基于此。其中一個發動機在垂直尾翼處，行走時尾部的“發動機”會閃亮紅色。產品裝飾圖形使用了表現速度的橫線條，表示風馳電掣的速度（圖 8 )。

圖8 電動拍照賽車

3 結語：康威（Hazel Conway）在其所著的《設計史》一書中提到：對過去的研究能夠讓我們明白從何而來，曾面臨何種復雜的選擇和決定才走到現在。如果沒有這樣的視角，我們的理解將是有限的，我們淪為“現在”的囚犯，無法預見選擇性或是認識到選擇的可能性。20 世紀的馬口鐵皮玩具工業發展與各個時代的特征和設計觀念息息相關。在中國百余年的馬口鐵皮玩具設計歷程中，積累了大量的工業技術、知識和制度，以留存的工業產品作為其見證和載體，其中的“設計”作為一種遺產，能夠使得后人把前人的終點當成新的起點。這樣看來，中國馬口鐵皮玩具設計的研究是對中國近現代設計史的補充，能夠深刻體現不同時代背景下的生活環境、政治背景、經濟能力和技術水平，幫助設計師或藝術工作者理解一個時代的設計觀念，帶給他們思維維度的改變。

中國馬口鐵皮玩具從工業化基本形成，歷經批量化、專業化協作生產等時期，至改革開放帶來的大發展并形成多極化發展的體系，創造出不同的時代經典馬口鐵皮玩具，反映出不同的時代特征，為我們研究對應時代的設計價值或設計觀念提供史論依據。對中國馬口鐵皮玩具的設計史研究為中國近現代設計史的研究提供新思路 —— 以技術和時代演變為背景出發，對工業制造與社會要素開展研究和思索，同時對工業與社會發展的關系進行反思。